提问:
朱政惠:
这个书里面书院什么都谈到了,内容分得非常细,是比较全面的对清代教育体制的介绍。
提问:
结论和评价是什么?
王俊义:
他讲士人的社会角色,这个角色有很大变化,很多人开始想考科举、做进士,但是这个官位是有限的,所以逐渐的转化了,有的当了幕僚,有的当教师,办书院,所以后来又讲到书院,有的还当医生,有的参政,有的为政要编书,所以从各个角度讲了士人的社会角色。
朱政惠:
他刚才讲过一句话,他把整个研究放在社会研究当中探讨,认为这个制度是为了稳定社会而留下来的,并对社会思想产生很大影响,包括社会流动和社会机构,乃至广泛影响中国人的心态和社会心理。当时来讲是他对科举制度的精到的研究,也是国际上很独到的观点。
他还有一个网站大家可以关注一下,我以前也是读博士出来的,那个时候已经在看他的网站,到现在为止他的网站还在。
提问:
网站上关于他的没有什么东西,只有复旦大学的一个视频。
王俊义:
他在洛杉矶的几个住处我都去过,家里大堂里就挂着清代傅山的大对联,对中国文化执迷的研究。
提问:
这个人师从除了席文,后来又受其他人的影响吗?
王俊义:
没有,自己的老师是
提问:
前面说他跟日本汉学影响很像,您怎么看这个,对美国整个清史研究的影响?
王俊义:
原来大陆跟世界隔绝的时候,要了解中国史不能到中国来,所以到日本去,查阅大量的资料是在日本查的。日本的汉学更多的是传统的中国的考据之学,第一本书就是研究考据的,从理学、从哲学到考据学,这方面受日本的影响比较多。因为他在日本呆得时间比较长,所以在《剑桥中国清代前中期史》下卷清朝的对外关系中,他承担了这些章节的撰写。
提问:
我问的问题是,他说的日本东洋史对美国人写中国史的影响。从中国人来看,我们会有很多不同的意见。
王俊义:
中国学研究中外关系视角比较多的是欧美,其实中国跟周临的东南亚的渊源关系更多,所以他强调研究周边的国家,日本、朝鲜、越南。比如说我们研究清史,从明代起,朝鲜就编辑《李朝实录》,里面大量记载了中国跟朝鲜和日本的关系,它跟中国的历史渊源更多、更近、更长。所以从这个角度讲,这样中韩、中朝之间交流更重要一些。
提问:
朱政惠:
日本人的考据是很厉害的。这个要看什么时候。
提问:
以清朝为例,日本对他们影响比较大,这个大在哪儿?
朱政惠:
他们还是比较重视中国。
王俊义:
大家都漫谈,我不一定针对这个题目。
日本对清史的研究早于美国,日本比较早就有稻
王磊:
我们出版社曾出版一部日本人撰写的《中国共产党成立史》,出版后我们也没想到,反响极大。光明日报用一整版分两个对立论点评论这本书。据说当时在上海举行纪念建党一个座谈会上,很多专家学者讨论的主题就是这本书。书里的大量资料都出自日本,以至于有人要推翻“俄国革命的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列主义”而改为是日本的资料给我们送来马列主义。因为包括李大钊、陈独秀都是从日本看到的马列著作,很多关于共产主义的学说资料也来源于日本,包括后来共产国际的资料在日本收藏得非常全。当然也有作者的政治背景,他认为中国的党史研究不能完全从政治角度,他们还认为历史不能靠回忆录,我们过去的党史很多是靠回忆录,而应该以史料为准。从这里也可以看出,日本的各种资料,尤其是供考据的资料非常丰富。这本书当时能引起很大的争议,也说明一个问题,日本的历史资料非常丰富,很多是我们这里没有的,看不到的。
提问:
日本的东洋史背景和角度,美国人赞同他们的背景和角度吗,直接拿过来就用吗,还是他们很接近?
朱政惠:
我谈一下作者队伍情况的了解。我在美国呆过一段时间,哈佛大学的研究队伍,美国的研究人员大部分请的助手基本是中国人。在一次会议上孔飞力作为所长讲话,在肯定40年的成绩时说,我们千万不能忘记中国人对我们的帮助。当中还存在四个华人学者:何炳棣、萧公权、张仲礼、瞿同祖,都对美国研究清史起着关键的作用,可以说把他们引入门。从美国的学术系统、队伍来讲,我认为中国人的影响要大得多。不是说没有日本的学者,有一个
提问:
我只是好奇,
朱政惠:
我为什么提队伍的变化,前清史前半段基本是美国人为主,现在第四代的学者基本是中国去的新华人。我们上次在北京图书馆开百年大庆,开了一个海外中国学研究中心成立大会,来的都是美国图书馆的东亚馆馆长,清一色的中国人,我非常惊讶,这说明美国的队伍也在变化。他们不是因为中国人而选的,这个岗位是全世界挑的,就是因为学术方面优秀,个人才能进入这样的角色。
中国社会科学报:
朱政惠:
首先图书馆区别非常大,哈佛大学是最集中,包括哥伦比亚大学、伯克利大学,如果论队伍整个伯克利是一支很强的队伍,主要是周锡瑞,他是非常重要的学者,思想非常敏锐,我们对他注意还不够,他所谓号称魏克曼的学生,他只是比魏克曼小2岁,就是因为列文森去世了,临时没有导师,把魏克曼提上去了。洛杉矶主要是两个,一个是黄宗智,一个是艾尔曼。
中国社会科学报:
密歇根的大学对中国研究实力也非常大,它有什么特点,您也写过一些短文章讲密歇根大学。
朱政惠:
密歇根更重要的是当代中国,它的战略定位定得很好,当时确定成立中国中心的时候60年代初,没有像东海岸的图书馆资料,校长花大成本全部采购最新出版的,它的书在很短的时间内基本和燕京图书馆相提并论,字数差不多,它的特色就是新当代、经济问题。如果美国跟中国飞机谈判要请他们做顾问,他们有一些老的权威的专家,费正清、费惟恺都是在这里。
中国社会科学报:
加拿大的温哥华、多伦多,加拿大和美国文化又不一样,但是又非常近,交流也很深,他们有什么不同的特点?
朱政惠:
加拿大做得来讲起步晚,因为麦卡锡主义以后有一部分逃到加拿大,加拿大开始建立中国学研究。所以加拿大起步比较晚,没有重量级的学者,刚才卜正民主要搞民事研究,后来是重量级的人物,现在成为主要的人物。
提问:
像艾尔曼这一代跟费正清相比,是他们的学生?
王俊义:
第三代。
朱政惠:
史景迁、孔飞力属于第二代,第一代就是费正清、施坚雅。
提问:
从学术上讲,代别之间有什么区别?
王俊义:
主要是年龄,一个师从。比如说像史华慈都80多岁,去世了,但是他是费正清的学生。费正清创立了费正清学派,哈佛学派,实际现在散布在美国各个大学的研究者很多都是哈佛出来的。我们说第一代是从费正清算起,费正清30年代就到中国学习,他是蒋廷黼的学生,而且他研究海关,他回去以后在哈佛创办燕京学社、东亚研究中心、太平洋学会,他是有计划的培养一大批博士。如果二战以后美国中国专业研究转入专业化,费正清是第一代。费正清的主要学生,史华慈、列文森、芮玛丽也可以说是第一代。柯文、孔飞力就是第二代,或二三代之间。
朱政惠:
黄宗智应该是第三代。
王俊义:
这个不能很严格,但是大致上。黄宗智有一篇文章,把费正清、列文森列为第一代,把中国几个到美国去的也列为第一代,就是刚才说的那4个人。现在这卷书里面有更年轻的,像柯娇燕可能属于第四代。
提问:
刚才
王俊义:
其实孔飞力就不同意费正清的冲击反应论。
朱政惠:
柯文冲击反应论就是针对费正清的,点名批评费正清的。
王俊义:
费正清的冲击反应论主要在上世纪50年代、60年代,60年代末70年代初兴起“中国中心论”,80年代初柯文进行了总结,写了《在中国发现历史》。
朱政惠:
柯文这本书是1984年出版的,他的剑桥晚清史是1980年出版的,但是他的总结是总结过程,从我们史学史看,就是史学批评史,就是这些学者怎么样一步一步的把费正清冲击反应论批评掉,从四个方面消磨掉,然后总结成一个中国中心观,所谓中国中心观实际这个是一个方法论,这本书出来是1984年。晚清史已经把这个问题有所体现,有变化了。这两书魏克曼和孔飞力的书都是中国中心观的核心,就已经完全渗透到的。
提问:
中国中心观具体指的是什么?
朱政惠:
强调一个纵向的分析,横向的解剖,还有深入到皮肤当中,还有一种人类性的方法。中国冲击反应论认为中国一个板块,内部不动,主要靠西方打理,然后中国动起来,这是费正清的观点。但是柯文总结从魏克曼、史景迁开始,一步步的反对费正清的方法论,比如说区域式研究、地方式研究,从地方当中看到变化,找到里面变化的关系。
中国中心观把这些学者的方法论进行总结,提出中国不是不动的问题,内在充满变动的机制,内在充满活力,而且在历史当中是逐步发展的,这是核心思想。费正清思想也不是孤立的,整个西方思想,当时特别是亚细亚生产关系提以后基本就是这个想法,包括日本侵略中国也是这个想法,就是文化不动了,是一个硬壳,需要外在来敲动一下。
王俊义:
朱先生刚才讲的如果想进一步了解,看看柯文《在中国发现历史》这本书,分量很重但书不厚,明确有一个界限,有四点。里面有价值取向,但他自己说还不形成系统的理论。
费正清也受西方思想的影响,他跟马士有联系,马士就是西方中心论者。我们现在更多的着眼于学术上的研究。其实真正的西方中心观是蔑视中国人的,要用西方的模式来改造中国才能走上现代化,像黑格尔欧洲中心论鼻祖都是这样的观点。而费正清早年到英国去过,马士也是这种。
现在我们不从政治、意识形态着眼,而是作为学术问题,我觉得冲击反应论也有可取的地方,在中国近代社会确实受了大的冲击才发愤图强。冲击反应论原来认为中国数千年不变,没有冲击就不能前进;而现在新一代学者认为,在西方来之前中国内部已经有变化了,就是毛泽东说的,中国封建社会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,如果没有外来资本主义的影响,也能缓慢的发展到资本主义。
过去我们说中心,在古希腊、罗马时代,他们是世界中心,汉唐盛世中国也可以说是亚洲的中心,近代欧洲工业革命后,也曾是世界的中心。现在他们提出的“中国中心观”不是从前面说的世界中心的角度说的。作为局内人研究分析中国社会,应对中国社会进行纵向的研究、横向的研究看中国社会的变化。
王磊:
所以艾尔曼刚才说鸦片战争他认为不是很重要,相反认为太平天国很重要,那就代表了他们的观点。他说关于鸦片战争费正清是赞成,但他们不是。他昨天一再强调对老师非常尊敬,但他们要在这方面超越。
为什么把这卷划到1800年?中国学者刚一看到书也不理解,因为按我们的划分应是1840年,后来听
朱政惠:
还有一个跟他们研究方法有关系,他们不认为1949年是中国非常大的分水岭,他们是从整个中国看。
王俊义:
这一章的导论承旧开新认为明代已经充满活力了,明代后期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出现了,清代通过短暂的战乱以后又恢复到明代。特别了不起的是,明朝人口1亿,到乾隆3亿,这3亿要怎么养活,所以人口、社会结构都有变化。人口移动,还有版图扩大,新疆、外蒙打准噶尔,最后中国版图的形成,都是清代前期的事情。
朱政惠:
像何炳棣为什么在美国地位那么多,他就是从人口研究当中发现清朝内部的变化,中国中心观就从这里面开始,现在柯文本人对中国中心观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提出新的批评意见。
王俊义:
有的也批评忽视了外部的影响。
朱政惠:
柯文本人也有自我的批评。
提问:
艾尔曼跟他的老师独特性在哪里,新的哪儿?
朱政惠:
新的没有,就做科举史研究。
提问:
这两年清史非常热,再加上国家搞的清史工程,争议也比较大,所以也想看看他们的眼光和我们与国外的差异性。
王磊:
这本书跟其他各卷都不一样,这本书都是美国作者,《剑桥中国史》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,是将不同观点都收到一本书里,包括学生与老师的对立,费正清编书也不是自己一种观点。《剑桥中国史》所有的卷和篇章作者都是集当时研究这方面的最佳人选。跟我们以前的编法不一样,我们往往是一个框架,一个执笔人,或者一块讨论下来,他们不是。我觉得《剑桥中国史》对中国史学最大的冲击很大一部分是在方法上。
另外,原来我在北京很多媒体问过,《剑桥中国史》怎么老出不齐,现在大家就了解了,英国剑桥大学出这套丛书的时候,只是卷数,我社出版时依据所标出的年代用了断代的书名,是为了中国读者好理解。全套书原来就是计划15卷,但不按卷序出版,剑桥大学出版这套书都只列《剑桥中国史》第某卷,但在每卷都标出某年至某年,这样出版中国读者容易糊涂,先出十一卷,又出第一卷不知道怎么回事。我们翻译中文版的时候就按所标出的年代相继断为我们表述的诸如:晚清史,隋唐史等。我们出完明代史,发现国外又出了第八卷,也是明代,我们把原来出的叫上,这个叫下,刚才
提问:
下卷目前为止编撰完了吗?
王磊:
我们出版剑桥中国史现在基本与他们同步。
王俊义:
他们在编纂的下卷还没出,
王磊:
费正清去世以后这套书进程就非常慢,后来是英国的崔瑞德主编,崔又过世了。《剑桥中国史》对我国学者影响非常大。我们的出版进度基本到明代下卷就与他们同步了。2002年前清史出了,今年下半年他们的宋代史也出了,我们已拿到原书。现在我们出版社购得了剑桥史书中所有的通史,包括世界古代史、中世纪史和基督教史,当然影响最大、最重要的是《剑桥中国史》。从第一部晚清史出版到现在已有20多年了,我们还曾经历没有版权的阶段。现在我们与剑桥大学出版社合作非常顺畅。他们在国内也设立了办事机构,这样沟通就方便了。
最近新引进的宋代史也非常重要,据艾尔曼介绍,宋代史的这一卷应该是修订后的,原来有一部没写完,而且资料也陈旧了,后来重写了。他说应该是这本。
王俊义:
上午的座谈到此为止,我跟王磊同志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,感谢朱先生在百忙之中参加这个会议,讲了很多的见解和看法,讲的比较实在、比较具体,对这卷书的评价很中肯,而且介绍了一些信息都很重要。各位媒体整整上午参加了对话、讨论,使气氛非常好。同时要感谢复旦大学曹博士。今天是个开始,如果媒体朋友们要访问朱先生,访问艾尔曼,找我交谈都可以在以后的时间继续进行。
再一次衷心感谢大家!

